龙白滔:DC/EP vs Libra,全球数字货币竞争正式拉开序幕

编者按

数字经济独立研究员、数字资产研究院学术与技术委员会常务副主任龙白滔博士在2万字中展示了高级别的数字货币讨论——从政治经济学的视角来考察数字货币问题:全球性利益失衡和矛盾加剧以及技术的发展,推动了货币数字化的发展,激励了中美分别以公共数字人民币DC/EP和私营数字美元Libra的形式参与了这场全球数字货币竞争。所以这场竞争主要的紧张关系在于公共部门vs私营部门,以及东方的中国vs西方的美国。中国虽然有发展DC/EP多样化的理由,但人民币国际化是根本目标。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已经成功地将人民币“排斥”在体系之外,人民币不得不寻求发展新的空间。DC/EP作为全球第一个落地的(零售)央行数字货币计划,中国这次真的领先了么?Libra与全球监管历经近一年的“磨合”,已经达成共识和默契,它实际上承担了为美元体系“续命”并“狙击”人民币国际化战略的历史使命。这场波浪壮阔的竞争刚刚开始,它必将深刻地影响国际货币金融体系的未来,作者也在本文中对中国数字货币战略提出了两点积极建议:分享人民币铸币税和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货币体系;充分激励和发挥全球私营部门的作用。

本文受到著名经济学家、数字资产研究院学术与技术委员会主任朱嘉明高度赞誉,并欣然点评《构建属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货币体系》。希望本文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期待在数字货币领域,中国能诞生世界的思想家。

 

全文目录

引言 DC/EP公开测试与Libra2.0白皮书同时发布,不是巧合 中国发展DC/EP的多样化动机 数字货币的政治经济学视角
  • 货币的本质
  • 国际货币体系的顶层治理
  • 货币体系的运作方式
  • 美联储主宰了Libra的命运
  • 央行数字货币的分类及其经济学影响
去人民币化的国际货币体系
  • 缺席中国央行的CBDC工作小组
  • 中国未被纳入美元互换网络
中国这次真的领先了吗?
  • 国际化现状:美元 vs 人民币
  • 已有金融基础设施
  • 公共部门主导vs私营部门主导
  • 理论研究和实验
  • 标准
  • 用户基数
  • 应用场景
  • 技术
Libra2.0关键分析
  • 单货币稳定币LibraXYZ和多货币稳定币LBR
  • Libra的监管
  • 建设基于私人数字法币和公共数字法币的数字金融基础设施
  • LBR成为全球主导货币的可能性
  • 通过智能合约赋能社区构造和运行数字金融基础设施
  • Libra上线时间表
  • Libra总结
DC/EP的下一步 建议
  • 分享人民币铸币权,共建属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货币体系
  • 充分激励和发挥全球私营部门的作用
 

 

DC/EP vs Libra,全球数字货币竞争正式拉开序幕

 

文/龙白滔

 

2020年5月28日,《货币冷战》一书将隆重上市。作者David Birch是享誉全球的数字身份和数字货币领域思想领袖,他在书中预言:不久的将来,网络空间将爆发一场货币新冷战,例如,Facebook的私人货币Libra对抗中国的公共货币DC/EP、对抗数字欧元。笔者认为,David Birch的对抗与冷战腔调,短期也许会吸引一部分人的眼球,长远而言却偏离了21世纪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了人类更加美好的明天有序竞合的主基调。20世纪是对抗、战争的世纪,是强食弱、富掠贫、大凌小的世纪,持续数十年的“冷战”给全人类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福祉,我们绝不应该重蹈覆辙。21世纪是和平、发展、生态的世纪,是人类扬弃野蛮粗暴的冷战思维拥抱有序竞合思维的世纪。“机会面前竞争,危机面前合作”是当今世界任何领域的共建者都应当具备的胸怀和态度,数字货币领域自然应当如此。在即将到来的货币数字化大潮中,美欧中各经济体应积极筹划、充分参与,在“为全人类建立更公平、稳定的货币体系”这一符合绝大多数人利益诉求的共识指引下,共同完善博弈机制和规则,创造美好的未来。笔者认为,数字货币领域竞合的主角将是私人数字美元Libra公共数字人民币DC/EP

 

引言

 

2020年4月全球数字货币世界热闹非凡的一个月。自2019年6月以来,Libra协会遭到了美国国会和全球监管的轮番“蹂躏”。2020年4月,Libra2.0版白皮书正式发布,与2019年6月Libra 1.0版白皮书发布后的情形如出一辙,各式关于Libra2.0版白皮书的解析性内容,刹那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充斥了各式媒体的版面,可谓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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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无意对Libra2.0进行全面解读。第一,无数同好已经勤勉地做好了这件事情;第二,笔者2020年4月出版的新书《数字货币:从石板经济到数字经济的传承与创新》(以下简称《数字货币》),以及笔者从去年6月中旬到年底的几篇文章,已经对Libra现在的选择进行了非常精确地预判。

笔者2019年6月28日首发于巴比特的《从货币金融体系的历史、现状和未来评价Libra》(以下简称《评价Libra》)判断:Libra代表了法币体系利益,它并不挑战传统商业银行;包括美联储、欧洲央行、国际清算银行和欧洲央行等在内的全球监管社区并不会实质性地反对Libra;美联储实际上很喜欢Libra;Libra将于五年内转向无许可公链的计划没有意义;Libra存在较大的金融稳定性风险,包括储备管理能力不足、总体损失吸收能力欠缺、流动性错配和期限错配的风险、影子银行的风险等;Libra的治理是表面民主化,其实完全受控于中心化的Libra协会。

笔者2019年10月首发于《财经》的《美元的Libra,美元的未来》(以下简称《美元的Libra》)则进一步系统地阐述了Libra与美元的关系,明确指出Libra不可能创造一种全新的记账单位,而是大概率单一锚定美元,成为事实上的“美元数字货币”。《美元的Libra》一文明确指出,G7在完成《全球稳定币调查报告》之后,会把全球稳定币监管政策建议的制订工作移交给G20框架下的FSB,文章预告了监管政策建议草案将于2020年4月提交给G20,而这其实是全球监管社区在为Libra的上线扫清法律和监管障碍;文章同时指出,考虑到Libra协会与监管社区的密切交流与合作,合规可能成为Libra上线时最大竞争优势。

笔者2019和2020年跨年作品《央行数字货币——全球共识与分裂》(以下简称《共识与分裂》)指出,为提升Libra的法律明确性、加强其治理属性并降低金融稳定性风险,Libra可能简化其储备管理机制。由于这会严重削弱Libra盈利能力,因此Libra协会删除了“向Libra协会成员支付分红”的描述。

笔者在提交于2019年12月的《数字货币》底稿中就已经明确指出,Libra会在瑞士或新加坡率先上线。

有鉴于此,笔者无意再全面解读Libra2.0白皮书,本文旨在以更宏观的视角考察全球数字货币竞争的缘起与现状,并推断一下未来全球数字货币可能的竞合格局。

 

DC/EP公开测试与Libra2.0白皮书同时发布,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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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DC/EP公开测试与Libra2.0白皮书发布这两件事情的前两天,FSB向G20提交了全球稳定币监管政策建议草案。我们也许更应该把这三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来看,它们差不多同时发生,自然不是一种巧合:这更可能是全球监管社区、Libra协会和中国央行都按照各自编排好的剧本,轮番上场演奏而成的全球货币竞争交响乐序曲。

2019年10月份FSB就已经制订了工作计划: 2020年4月提交全球稳定币的监管政策建议草案,2020年7月形成正式文本。受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影响,FSB才将正式文本的提交时间推迟到2020年10月。G7/G20-FSB稳定币工作组负责人Benoît Cœuré在2019年10月表示,“全球金融监管机构没有计划禁止Facebook Libra或其它稳定币,但这些以官方货币为支撑的数字货币必须符合最高的监管标准”。在2020年1月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Davos-WEF)上,Cœuré再次宣称,Libra没有失败,监管社区一直在与Facebook讨论。因此,在FSB提交全球稳定币监管政策建议的阶段性成果时,Libra协会更新白皮书并向瑞士监管当局申请合规运营牌照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中国央行的DC/EP计划始于2014年年底,中间经历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寂,致使2019年初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未见任何实质性进展;“巧合”的是,2019年6月Libra白皮书发布不久,中国央行即宣布“加速DC/EP进程”。虽然学术界也曾表达过类似“担心Libra会影响人民币国际化,某种意义上是杞人忧天”这样的观点,但穆长春司长明确表示,Libra上线后,中国央行无法对它进行有效监管;Libra会侵蚀人民币主权。因此比较合理的推测是,中国央行将Libra视为针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挑战,并且对人民币主权有侵蚀,所以加速推出DC/EP予以应对。由此可见,DC/EP作为Libra的应对方案,天然肩负“对外提升人民币国际化实力,对内保护人民币主权”重任。中国央行与BIS/ FSB等全球监管社区一直保持密切沟通,自然了解FSB本月的发布计划并且能够推测Libra协会相应地会有重要进展,因此“同步”地发布DC/EP公开测试的相关信息,也是情势所然、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此,DC/EP发布苏州农行测试计划之前的一周,笔者即已从相关渠道获悉DC/EP将从诸如公交车刷卡之类境内封闭场景开始测试,也就不足为奇了。

 

中国发展DC/EP的多样化动机

 

中国是所有经济体中发展央行数字货币(CBDC)动机最为多样化的国家。这也是一个众说纷纭的问题,笔者的基本观点是DC/EP虽然有很多中短期目标,但其根本目标在于提升人民币国际化实力。笔者与某大咖在微信群就此话题展开争论时,对方竟然亮出其与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某位领导的微信对话截图来驳斥笔者的观点。笔者只能哑然失笑。《孙子兵法·始记篇》有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大国必定有隐藏其战略意图的动机;央行官员怎么可以公开承认或者否认这些论断呢?只有笔者这等“无关人士”才可以公开地从战略高度进行研判并表达近乎胡言乱语的“观点”啊!

2019年8月笔者首发《财经》的《央行法定数字货币实践中的风险防范》一文清晰地解释了发展CBDC(在中国是DC/EP)能够全面、显著地提升央行管控货币体系的能力:

……央行可更好地管理货币的创造和供给,使得货币政策传导机制更加有效,提升央行应对商业周期的能力;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支付和清算体系的降本增效;央行获得更强的货币体系管控能力,如用户洞察、反洗钱、反恐融资和定向功能(如定向降准和定向货币投放)等……笔者以及一些业内专家建议,人民币国际化应该成为CBDC最核心目标……
央行大幅提升精确控制货币体系的能力,可以显著提升金融稳定性并降低金融危机发生的概率。一个稳定而可持续发展的货币体系,是全人类的福祉。美联储无限制放水的背景下,近段时间多国货币疯狂贬值:土耳其新里拉贬值15%、俄罗斯卢布贬值19%、墨西哥比索贬值22%、巴西雷亚尔贬值24%、南非兰特贬值26%.....大有“美元一开印,各国货币争先恐后贬值”之意。如果您了解这些,相信您就会知道一个稳定而可持续发展的货币体系是多么可贵。显而易见的一个推理是,稳定压倒一切,中国央行若能借DC/EP建立稳定并可持续发展的人民币货币体系,对他国人民的吸引力将趋于无穷大。

DC/EP是代币化(本文也称为“数字化”)央行货币。数字化以后的央行货币将具备如下特性和优点,并藉此大大提升DC/EP在国际化场景下的吸引力和竞争力。

第一,易获取。以前货币(除现金)都是与银行账户关联的,现在只需要一个链上地址,任何地方都可以获得,这意味着海外的非居民将更容易获得和使用DC/EP。

第二,穿透力强。数字化以后的货币更容易穿透边界,包括地理边界、司法和货币边界。Libra上线以后,中国央行实际上没办法对它进行有效监管,反过来也是对等的,人民币数字化以后要在传统美元的影响力范围去拓展,同样具备极强的穿透力。这种穿透力是一柄双刃剑,竞争双方都可以作为自身的竞争优势。

第三,消除中介。区块链的点对点价值传递消除了金融中介的需要,智能合约可以自动执行货币转移或兑换的逻辑。因此DC/EP在跨境、跨机构支付场景中,成本更低、速度更快、用户体验更好。

第四,DC/EP可能发展成为全球化的支付和清算基础设施。它为中国或者为使用DC/EP的其它国家规避美国基于SWIFT对他国的美元经济进行监控并实施长臂管辖,提供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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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前后人民币国际化进入一个相对低潮阶段。中国央行领导层可能觉得在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中,人民币国际化空间有限,而基于数字货币的新型金融基础设施可能削弱美国通过现有国际货币体系发挥其软实力。因此中国央行领导层可能视央行数字货币为提升人民币国际化实力的新机会。

另外,2018年统计数据显示,支付宝和腾讯支付占据了中国移动支付市场93%以上份额,中国城市居民已经习惯于不携带现金而完全依赖移动支付手段。这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是独一无二的。这也许是中国央行发展DC/EP的另一个原因。国内第三方支付的快速发展显著减少了对现金的需求,作为应对措施,央行需要一种在必要时能够将其货币权威传导至所有公民和企业的手段。

更大的可能是,中国央行发展DC/EP的理由并非“一锤定音”,最初只有一些相对模糊的战略性假设或目标,随着国内外环境的不断变化、相关实验和研究的次第展开,才让模糊的战略性假设或目标逐渐变得清晰,最终形成了研发DC/EP的决心。

综上可知,前述所有这些或模糊或清晰的因素,汇聚成中国央行铁定决心发行DC/EP的内因;Libra1.0白皮书的推出则像一根具有决定性的导 火索,成了中国高调推出DC/EP的主要外因。

 

数字货币的政治经济学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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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oît Cœuré在今年Davos-WEF上表示:

数字货币,特别是央行数字货币,根本上来说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有关满足需求,有关制定原则,有关使之在国际上一致。因为我对它是否使用了区块链技术,或者使用了哪种PoW算法,并不感到兴奋。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就会发生。从根本上来说,这不是技术的讨论。
确实,如果把数字货币的竞争看做是关于加密货币和区块链、关于哈希率和密钥长度的技术讨论,那就大错特错了。数字货币竞争的高级别讨论远远超出了新时代的虚拟边界,它更多地强调用政治经济学的视角来考察数字货币的问题,例如:货币的本质、货币体系的运作方式、推动货币制度发生“根本性”变化的因素、国际货币体系的治理格局、Libra命运的决策者以及CBDC的分类和经济学影响等。

 

货币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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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本质是债权而不是商品,近几日桥水掌门人Ray Dalio的2万字长文《从货币、信贷与债务看变化中的世界秩序》就很好解释了这个问题。

 

国际货币体系的顶层治理

主导国际货币金融体系顶层设计的是美联储和欧洲央行等欧美主要货币当局以及诸如国际清算银行(BIS)、金融稳定理事会(FSB)、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WB)之类标准制定机构中的权力精英,这个群体信奉全球一体化,代表了“不代表任何主权国家和民族的跨国资本集团”的利益。美联储处于这个群体的核心。过去20年,每一次金融危机都加强了美联储作为“全球央行”的地位,此次由新冠肺炎疫情和石油黑天鹅触发的全球金融动荡同样如此。

 

货币体系的运作方式

David Birch在《货币冷战》指出,现存货币体系的运作方式,本质上是根据特定政治、经济和技术背景临时商定的制度安排。因此,货币必然随着这些背景的改变而改变。

全球性利益失衡和矛盾加剧,导致全球政治和经济格局的根本性变化。自加入WTO以后,中国从最初参与全球产业链分工到现在成为全球化最大的受益国。中国30年来崛起以及全球化狂飙后对新的民族国家生存法则及空间的渴望,已经被美国国内精英认为可以挑战美国的全球霸权地位。世界政治格局从90年代后的美国一家独大向“美中”两国领导世界的趋势发展,中国也在通过“一带一路”拓展新的国际空间。中国近30年的快速成长,对新全球化格局越来越强的影响力和不对称的话语权(尤其是金融领域的话语权),都在让全球性利益失衡和矛盾加剧。美元通过数次金融危机,确实加强了其主导国际货币体系的能力、巩固了美联储作为全球央行的地位,但是基于债务的经济也几乎同时耗尽了欧美央行所有传统货币政策的腾挪空间。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和大数据等技术的发展,又赋予中国经济“打不死的光头强”一般的韧性和巨大的增长空间。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又进一步恶化了世界格局重新平衡的可能性,美国正在失去面对全球公共事务时所应具备的全球领导力。数字化、逆全球化、再全球化、去中国化……在日益多元而复杂的政治和经济环境下,中美都紧紧咬住各自的货币数字化战略、丝毫没有松懈。也许正是如此,我们才有幸于2020年4月亲眼目睹DC/EP和Libra“不约而同”登台宣发数字货币方面进展的世纪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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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时任英格兰银行行长Mark Carney在美联储学术会议上称,基于美元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不可持续,而最有可能取代美元成为新的全球主导货币的是人民币。但Carney认为,历史经验表明,一种全球主导货币代替另一种的过程,一般都充满了战争和灾难,因此更理想的替代方案是一篮子的合成霸权货币,由多个CBDC的网络组成,并由公共部门运营。当然我们有理由认为Carney并不是在诅咒美元的消亡,合理的解释是,他所在的精英群体已经深刻洞察到美元体系的积重难返以及人民币不可逆转的发展趋势,因此在未雨绸缪为未来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规划蓝图。Carney的“想象”并非异想天开,既有IMF/SDR的现实基础,也有代表货币数字革命的实践者Libra。

 

美联储主宰了Libra的命运

《美元的Libra》中指出,美联储是实际上Libra命运的主宰者,Libra在白皮书发布之前就应该与美联储达成了“私人数字美元”的共识。《共识与分裂》指出,Libra在美国国会的遭遇只是“政治秀”和“茶壶风暴”。《美元的Libra》解释了为什么美联储会对Libra“情有独钟”。
(一)Libra的稳定币发行机制基于美元法币M2,没有M0创造,因此保护了商业银行的利益。(二)Libra使用区块链和智能合约技术,不仅让美联储可以提升支付清算基础设施的效率和降低成本,还能够极大增强美联储对货币体系的管控能力。中国政府有多喜欢区块链,美联储就有多喜欢Libra。(三)Libra现在挂钩单一法币和基于法币存托的储备管理机制,没有创造新的记账单位,维护了美元的货币权威。(四)以美元为基础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存在根本性的脆弱性,美元面临被广泛批评的窘境。Libra已经被成功塑造为“挑战美元霸权,遭受无情打压”的悲情英雄形象,没有比Libra更合适的挡箭牌了。(五)Facebook拥有全球三分之一人口的活跃用户基数,具有潜在的全球规模和范围。因此Libra是能够与中国的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相匹敌的支付和数字货币方案。(六)美联储认为数字技术的用户接受速度可能超过历史上任何技术被用户接受的速度,例如电话用了40年才进入80%的美国家庭,互联网13年,智能手机少于10年,数字货币可能会更快。(七)Libra的数字优势,可能带来“数字美元化”的效果。在经济上或者社交上对Facebook生态开放的经济体,即使它拥有健全的货币体系,也容易受到“数字美元化”的影响。因此,对于美联储,没有比Libra更好用的进攻武器了,在需要将货币作为一种武器的时候。
2019年9月,笔者与阿尔山金融科技的负责人讨论,一致认为美联储和扎克伯格在以政治手段推进Libra。连笔者这种非金融科班都能看出来Libra白皮书的种种不可能,为什么被写到白皮书里面呢?

第一,交易的“艺术”,或者说是“高开低走”的伎俩。

特朗普《交易的艺术》第一条开宗明义:先开一个天高的要求,然后妥协到事先就预期能达成的目标。扎克伯格对此可谓心领神会了。

1 第二,塑造“挑战美元霸权的悲情英雄”形象,或者说是恶心至极的双簧。

美元作为全球主导货币,其霸权形象并不受人欢迎,甚至受到美国盟友的批评。如果Libra在第一时间就向世界亮明其作为“美元爪牙”的底牌,势必引发全球的负面情绪从而影响其采纳度。更好的策略是“心是口非”、故作忸怩,身体上做一定程度的抗争最终不得不屈服美联储的淫威,这样既达到“私人数字美元”的目标,也维持了“挑战美元霸权的悲情英雄”形象,赢得了世界范围内的同情。还有什么比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结果更好呢?从铺天盖地的评论可以看出,仍有不少评论员对Libra的“妥协”抱同情和理解态度,殊不知这恰恰是美联储和Libra最想要的结果。

 

央行数字货币的分类及其经济学影响

有关CBDC采取的形式,公众和金融机构对此的预期有很大不同。从长远看,CBDC有两种不同用途可能并存。批发CBDC用于金融机构参与者之间的支付,他们会使用区块链技术及其所有潜力(尤其是智能合约)。金融机构已经通过他们在央行持有的银行账户(即准备金账户)以数字形式访问央行货币,因此批发CBDC相当于央行准备金的“代币化”。它能够提高金融部门的生产效率,对现有货币政策几乎没有影响。零售CBDC针对普通大众,更适合零售交易。零售CBDC可能会削弱商业银行创造货币的权力,对流动性、盈利能力和银行中介行为产生潜在的负面外部性。无论零售CBDC是否作为一种新的、独立的货币工具,它都可能带来潜在的金融稳定性风险:如银行存款大规模和/或突然转换为CBDC而造成的“挤兑”。同时CBDC还会削弱已有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的有效性,如不能精确控制基准利率和流动性供给。因此各国央行对零售CBDC持更谨慎的态度。主要经济体的央行对CBDC采取了不同的策略,这背后体现了他们各自在全球货币金融体系中的不同地位,以及在面临货币和支付挑战时,维护货币主权和保护商业银行利益的复杂均衡。

 

去人民币化的国际货币体系

 

近日有新闻称,高盛和摩根等7家券商已完成工商变更,成为外资控股公司,一些国人在庆幸中国终于全面融入国际金融体系。这些事实都是幻觉,实际上,去人民币化的国际货币体系已经是既成事实。

 

缺席中国央行的CBDC工作小组

全球监管社区担心CBDC的引入为全球货币金融体系引入额外的碎片化,因为它已经足够碎片化。因此他们迫切希望确保不同央行以一致的方式进行CBDC。2020年1月加英日瑞瑞欧六家央行与BIS成立了小组以评估CBDC的使用案例和跨境互操作性,中国央行缺席其中。

中国央行在CBDC实践方面处于前沿。中国央行也积极参与并为FSB/BIS相关工作组贡献中国经验,例如穆长春司长为金融科技和大型科技企业对金融稳定的影响和批发代币的应用案例等工作贡献了中国经验。G7/FSB稳定币工作组主席Benoît Cœuré称,BIS希望把各国央行“团结起来”,避免各国不同的CBDC方式为全球金融体系“带来额外的碎片化”,并表示:“中国是一个全球基准,也是独一无二的,所以BIS必须看看中国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好处,以及什么可以在中国以外的地方用于好的目的”。话虽如此,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央行并没有参与FSB主导的全球稳定币监管政策建议制定的工作,也缺席了在BIS/CPMI框架下多国央行组成的CBDC工作小组。FSB稳定币工作组和BIS/CPMI是目前在稳定币和CBDC方面最权威的标准制定组织。考虑到2019年10月G7提交给G20财长和央行行长的《全球稳定币评估报告》亦获得了中方认可,中国似乎并无强烈理由把自己排斥于该项工作的后续——即FSB稳定币工作组和BIS/CPMI的CBDC小组——之外,因此可能的原因是中国并没有被邀请参与其中。

 

中国未被纳入美元互换网络

Perry Mehrling描述的美元主导的层次化国际货币体系如下图所示:位于最顶层的是全球主导货币美元,其次是美英加瑞(士)日欧央行之间的常设、并且无额度限制的C6货币互换协议、再其次是其它双边货币互换协议和区域性流动性池(如清迈协议、欧洲货币联盟或IMF信贷额度)、接下来分别是国内货币和国内信贷。任何国家央行可以通过与C6任何成员的双边互换协议,或通过其他区域性流动性池,获得美元流动性支持,否则他们只能通过囤积美元的方式来创造美元流动性。中美间没有货币互换协议,中国通过与英日的双边货币互换协议能够访问到美元全球流动性支持。因此在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层次中,人民币位于C6货币互换协议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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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元主导的层次化的国际货币体系

此次救市,美联储还将总额为4500亿美元的货币互换额度临时扩展到其它九家央行(与C6平行)。耶伦表示,“考虑到一些政治因素,美联储可能不会将新兴市场国家纳入货币互换的范围”。但这九家央行的国家包括墨西哥、巴西和韩国等新兴市场国家。因此,这项政治化安排仅仅为排斥人民币。

货币互换协议本质上是协议双方向对方让渡铸币权的安排,即以己方货币作为抵押向对方借入对方货币。因此当作为全球主导货币的美元进行增发时,与美联储有货币互换额度的央行能够缓解或避免因美元增发导致己方货币相对(美元)购买力的减少或相对国家财富的减少。在美元主导全球货币体系的现实情况下,是否与美联储拥有货币互换协议以及互换额度的大小实质上成为了一项政治安排——即美国可以通过增发美元削弱他国货币购买力和收割其财富,这也能有效阻止他国货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美联储既已加冕为事实上的“全球央行”,却在履行职责时采取双标和玩弄政治。

这些货币互换协议(C6以及美联储与九家央行的临时货币互换额度)有助于在全球层面将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紧密结合在一起。作为全球第二大美债持有人和最大美元外汇储备持有人,中国央行并没有加入这些货币互换协议。近期,IMF在努力提议新的SDR分配,但美国反对IMF向中国和伊朗的大量流动性支持。这表明,美国在加速呈现逆全球化和去人民币化。这为人民币国际化带来了更大的挑战。

中国未能加入美元的货币互换网络,中国央行缺席BIS与六家央行的CBDC工作小组,这两件事情看似孤立,实质上反应了人民币已经被隔离于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之外的事实。中国的应对之策,除在现有国际货币层次结构上争取机会外,更应主动积极开辟新的空间——推动再全球化,与更广泛的伙伴设立公平、公正、可信的货币互换协议,建立并推动人民币主导的国际货币新秩序。

 

中国这次真的领先了吗?

 

由于政治体制差异,中美货币数字化战略取向截然不同。美国推崇“小政府大市场”,所以数字货币的发展更多是由央行货币在后面做支持,并由Libra等私人数字货币充当前锋;中国是公有制政治体制,所以央行一直强调自上而下地推行央行法定数字货币并否认任何私营数字货币提案。从对批发vs零售类型CBDC的选择,我们可以体会到两种政治体制在数字货币竞争中采取的截然不同的策略。因此,美元与人民币在数字时代的竞争,更多地会发生在“中国以央行代表的DC/EP”与“欧美以私营部门代表的Libra”之间

也许DC/EP确实是全球首个落地的(零售)CBDC吧,当前国内弥漫着一股不切实际的自豪感——这一次真的领先了!但是,事实究竟如何?笔者尝试从国际化现状、已有金融基础设施、公共和私营部门主导、理论研究和实验、标准、人口基数、场景和技术等维度做一次尽可能全面而真实的比较。

 

国际化现状:美元 vs 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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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

握手

雷人

路过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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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2020-5-7 15:50
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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